跟过来。
从那之后,化为一缕芳魂的室友始终站在我的桌边,我出门前,她站在那里,我回房,她站在那里,等我爬上床了,她仍旧站在那里,不发一语。
冷静下来后,我自然问过她想传达什么,毕竟我是她唯一知道能跟「另一个世界」交谈的人,可她却给了个我无法接受的答案。
「以柔……让他们,拔掉我的呼吸器吧。」
她说,她被捲入了酒驾车祸,目前躺在医院里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家人还不愿意放弃她的生命,但那样,太痛苦了,不仅家人痛苦,只能站在旁边看着,却无能为力的她也很痛苦。
她的身体还活着,让她成了尷尬的存在,既无法回到肉体,亦无法归去。
然而,她没考虑到的是,请我去转告家人拔掉她的呼吸器,对我而言,同样是难以言喻的负担。
胸口像是被狠狠扯裂一般的疼痛,让我几乎快要窒息。
于是我跌跌撞撞地,再次转身逃跑了。
图书馆书库是梧桐的地盘,再加上学长将她……咳,「委託」给了我,所以在书库的时候,其他寄宿在图书馆跟学校里的弱小妖魔鬼怪一般不敢来吵闹,或者找麻烦,而且他们也曾被「震撼教育」过。
记得是两个半月前吧,有名情伤自杀的商管系女同学跑来找我,因为学校掩盖得好,事件并没有上新闻,所以知名度低;该女同学死后才觉得后悔无比,想寻求一点安慰,不断央我去找当初拋弃她那名已转学的前男友,至少要把她娶回去。
那几週我被她闹到精神耗弱,但又同情她的遭遇,虽没伸出援手,却也耐心十足地听她数落前男友的不是。
结果,天生喜静的梧桐先受不了了。她鑽出木柜,拖着长长的衣襬、拧着眉心走到我桌边,用同样长到吓人的头发捲起仍喋喋不休的女学生,从图书馆四楼直接甩出去。
「吵死了……」边用饱含着睏倦的嗓音埋怨,她还边伸出头发揉我的头,然后缓缓踱回书柜里。
我感到很惊悚,直觉那动作是个威胁──「下次再有人这么吵,你不出声阻止试试看?我连你一起丢。」
所以,当室友的魂跟随我到图书馆站了几天,而梧桐又再一次从书柜内移动到我桌边时,我反射性就以为她打算把室友丢出去。
我从位置上跳起来,尚未啟口,便听见梧桐问了句:「你不困扰吗?」
「不会!」我用气音急道,用力摇着头说:「别丢她,她也是……不得已。」
梧桐抬眸注视我,难得清醒的眼神颇有深意,却没多说什么。
接近闭馆时间,我收拾东西离开了书库,但室友并未跟在我后头。走到门口时,我还困惑地回头观望,甚至稍候了下,却迟迟不见她下楼。
半夜,室友也没回宿舍,我怀着满腹狐疑上床就寝,等隔天醒来发现她又站在我书桌旁了,才将疑惑搁下。
不过这天,室友没来图书馆,倒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找来了。
「……萧以柔?」
略带迟疑的叫唤声传入耳中时,我正埋首抄笔记,抬头只见一个五官神韵有些熟悉的男同学站在桌边,手上还拿着张照片。视线越过他的肩颈,我瞧见梧桐垂着脖子爬进书柜里的身影。
「我是。」放下笔,我礼貌性地起身,不解询问:「请问有什么事吗?」
男同学轻皱了皱眉,表情欲言又止,好像在思索从何说起。半晌后,才轻叹出一口气,自我介绍道:「我是卉莹……庄卉莹的哥哥。」
我愣了愣,视线有一瞬间產生模糊。待回神,才重新将目光焦聚放到眼前身形修长挺拔,面容却有些疲惫的人影身上。
庄卉莹,正是我那遭遇车祸的室友的本名。
后来,年纪大我们一届的书怀学长说,他是在卉莹的记事本里发现的照片。
在家整理东西时,卉莹车祸时背的随身包包忽然从架子上掉下来,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,掉出来的也包括那本记事本,记事本里夹着我和卉莹拍的合照,内页则记录了我的本名和联络电话。
合照的背面,则有被剪贴黏上去的几个字:「找以柔」。
我接过照片看了看,那些被剪贴上去的文字跟卉莹的字跡确实相同,就不晓得是谁搞的鬼;我不觉得书怀学长光看了这三个字,就决定跑来找我,一般人首次碰到怪力乱神,总是要寻各种理由作科学解释的。
「我打过电话给你,但无人接听……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,心里有种感觉……就想来图书馆看看,明明绕道了,过一下又走回来。」书怀学长断断续续说着,一脸「我也不明白但你一定要相信我」的表情。
这是被挡墙了吧?我心里各种无奈。
「学长,呃,你不要紧张,我懂的。」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喉头有些乾乾的,几次呼吸之后,才能接着说:「卉莹有话想转达……也许,听了心里会不舒服。」
当下我心想,先打预防针再说。幸好是在图书馆,我又是女孩子,书怀学长如果听说要拔呼吸器,不爽发飆应该不至于揍我吧?
不晓得书怀学长是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