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了火车后,我跟书怀学长连晚饭都没吃,就快马加鞭赶回了学校。或许是因为奔跑,也或许是恐慌使然,我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,就快让我喘不过气来。
梧桐和她的小婴灵僕人直接在校门口等我们,她难得未帮他上口罩;没等我喘完气,梧桐啟口就说:「你室友从系馆楼梯上滚下来,撞到头晕过去,被救护车送走了。」
我一愣,又诧异地随即追问:「什么时候的事?送到哪里了?」
「我联络你那时候,刚出事不久……好像是长期睡眠不足,精神恍惚造成的。」梧桐偏头,朝小婴灵挥了挥手,「你跟他们去,不准作乱,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把你抓回来治。」
老实说,听见小幼齿萝莉有这种女王般的发言,真的很违和。
梧桐又说,她请道上朋友帮忙叫了车,司机也是我的「同类人」,总是从傍晚开始工作,载夜归的乘客,偶尔也接送一些需要接送的非人。
关于这个特立独行的小黄司机我早有耳闻,据说他是高层公务员退休,每个月根本躺着领钱就能生活,出来开计程车的原因只有两个,第一是孤单,第二是寂寞。
从年轻到壮年而至中年,他全心投入工作中,并没有成家,无妻无子;五十岁后,年迈的父、母亲先后去世,回到家便空荡荡的,只剩他一个人。
冷清的空气,让他很窒息。
于是他更努力工作,甚至每日清晨上工,并加班到半夜,因此后来也发生了跟小泱相似的状况,只不过,他是开车打瞌睡撞上了安全岛,人车翻覆。
就因为这次生死徘徊,他开始接触旁人看不到的世界。
后来他退休,开始开小黄,以低廉的价格将每一个疲累的、醉酒的、心事重重的……各式各样让人放心不下的夜归者安全送到家,同时也结识不少在夜间游荡的非人──但他并不害怕,因为对他而言,最可怕的莫过于摆脱不掉的寂寥。
带着隐隐有些焦躁不安的小婴灵,我和书怀学长坐上了同类人「张承德」张先生驾驶的计程车,他带着副斯文的眼镜,头发半白,身材微胖,微笑时给人一种放松的亲切感。
「都系好安全带,车程需要十五分鐘。」张先生转头,提醒了我们一声,我连忙低头将安全带扣好。
车开动了。我抱着小婴灵,让他在我的腿上坐好,但他的屁股却不停动来动去,若在平常,也许能用「我镇不住他」这原因来解释;然而今天,我认为他是掛心小泱……再怎么受到无视,再不被爱,小泱都是他的妈妈,没有谁能够更改。
他若是能在幸福的环境中降生就好了,就不会,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了。
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啊。
「别紧张,你妈妈会没事的。」我摸摸小婴灵光裸的头顶。由于发育不全,他目前还长不出头发。
小婴灵咿咿呀呀了几声,抓住我的手指,然后小小胖胖的掌心往我手背上拍拍,我困惑几秒,才晓得原来他也在尝试安抚我的情绪。
而我忽然感到,很心酸,很想哭。
好在,小泱身上并没有大碍,大多是瘀伤和挫伤,但头有点轻微的脑震盪,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,为防万一,便先住院观察一天。我们去看她的时候,她已经又睡过去了,但也许是难得没有作噩梦吧……她睡得很好,呼吸相当平稳,表情也平平静静的,见状,我不禁松了口气。
小婴灵一见小泱就扑了过去,我本来有点担心他吵,但他居然只是安安静静趴在枕头旁边,目不转睛盯着小泱,后来我就安心了。
小泱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静养,倘若小婴灵仍吵吵闹闹的,只会让她的状况恶化;但幸好,孩子虽然懵懵懂懂,在这时却选择了体恤他的妈妈,沉默陪伴。
血浓于水的亲子……我想也许,他比我们更清楚小泱的情感也说不定,也因此被她抗拒时,才会如此尖锐地回应。
学校方面先行联络了远在他县市的小泱的家人,陪她来医院的则是宿舍的辅导教官,以及一名同班的女同学,辅导教官去帮忙办理住院事宜的时候,那位同学就坐在床边陪小泱。她削着短短的俐落发型,穿着也十分简单,给人的印象是个很有个性的女生。
刚看到她时,我也有些疑惑,但随即自我介绍:「你好,我是小泱的室友,我叫萧以柔。」
闻言,对方微皱了皱眉,站起身来,然后我有些讶异──她好高!都快逼近书怀学长了,而且书怀学长并不矮;其实我的身高在女生之中也偏高了,但她一走近,仍给我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。
她朝我点点头,「江伊帆,我是班代。」随后视线又移向书怀学长,面露疑惑,我只好赶紧澄清学长是不小心被我抓来的,其实跟小泱没有什么关係。
「学长好。」江伊帆礼貌性打了个招呼,便环起双臂转向我问:「听医护人员说,璟泱是太过疲累,再加上没有适度休息……据我所知,她平常应该是没有打工的,对吧?」
「没有,小泱连家教都没有兼,毕竟刚转来不久,可能还在适应期吧。」我尽量将话说得隐晦,甚至用了猜测词,不愿意让江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