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后,当江伊帆在我面前转过身时,我忽然瞥见她脖子上隐隐约约有道黑黑的瘀痕,呈环状,但等我定睛一瞧,那道瘀痕又不见了,我不认为是自己看错,而且江伊帆短发,根本无法用什么「头发的阴影」来解释那道痕跡。
我转头望向书怀学长,但又想到……如果连我都只是瞬间瞄到,书怀学长应该更不可能看见了。
果然,他一脸不明所以地回望我,还用唇语问了句:「怎么了?」
迟疑半晌,我摇摇头暂且不提,或许回学校去问问梧桐,她能打听到什么也说不定。
糟糕,我现在是不是有点把梧桐当免钱徵信专家用了?
然后学长又拍了拍我低声问:「你要不要联系咖啡厅那个人?」
我「啊」了一声,又赶紧捂住嘴,对江伊帆歉意地笑笑后随即拉着书怀学长走出病房。这的确是个好机会,小泱起码得住院到明天,生病或受伤的人心理上总是特别容易软化,如果再看到想念的人出现,效果非同凡响。
正当我掏了青年给的名片,动手拨电话的时候,书怀学长却若有所思地道:「……我觉得病房里面那个姓江的学妹,好像在哪里见过。」
手上动作停顿了下,我抬头打趣着说:「学长,你知道男生很想泡一个女生的时候,都会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吗?」
书怀学长大约隔十秒才反应过来,而我早就把电话拨出去了,所以他只能面红耳赤盯着对他比出噤声手势的我,半句话都不能说。
青年很快就接了电话,听我说完这边的状况,丝毫没有犹豫,立刻决定搭夜车赶过来;我将医院院名和房号都报给他后结束了通话,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,居然超过八点了!早就超过晚餐时间已久。
同时我才意识到,旁边这个人好像完全没喊过饿。
「学长你──」我转过头,书怀学长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映入眼帘,我被吓了一跳,反应过来才摸摸鼻子说:「好嘛,我开玩笑的。」
他还是没说话,害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,毕竟没人教过我男生闹彆扭要怎么处理,我自己闹彆扭都还要人家拍拍呢!难倒我了。
「呃,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啦,真的。」无奈下,我只好也拍拍他,「知道学长没那个意思才敢开玩笑的,真的。」
安抚到后来我已经不晓得自己在讲什么了,居然支支吾吾地说:「……知道学长喜欢我才敢那么说的……」
没想到这句话有用!某人很快就復活了,笑容可掬地回:「知道就好。」
脸很烫,我非常想撇嘴,又怕前功尽弃,乾脆装无辜。
书怀学长也很识相地见好就收,转回正题上,语气肯定地表示:「我是见过她没错,在上学期国乐社的期末表演上,她表演了琵琶独奏,可是给人的印象应该更……柔和一点,而且她当时是长发。」
原来确实见过啊?我眨了眨眼。但依学长的描述,怎么江伊帆前后的反差似乎有点大?
因为小泱住院,我没打算回宿舍睡了,便让江伊帆跟辅导教官先回学校,我留在病房里等她的家人跟青年。原本也想叫书怀学长先回去的,谁晓得他离开是离开了,却只是去买晚餐,还说如果他先走就没人陪我回去了。
我很想对他说,我才没那么弱,也完全没有路痴属性,可是……好吧算了。
他喜欢就好。
可能我也有一点点点喜欢吧。
晚上九点多左右,小泱的父母亲先赶到了;妈妈很紧张,频频问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,但我不在场,再加上某些详细原因不方便提,就模稜两可带过了。
据梧桐所言,表哥对她做的一切,包含曾经怀孕的祕密,她只和青年以及陪她去堕胎那名好友提过,父母亲是全然不知情的。
待到十点多时,青年也到了。教我意外的是,面对小泱的家人,他不但没有隐瞒身分,还逕自去掉了前男友的那个前字,让我傻了好阵子;好在小泱的父母没表现出怒意或排斥,仅态度有些生疏……毕竟彼此没见过面,也没听小泱提起过吧!
也许是几个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仍形成了干扰,青年来到病房后没多久,小泱的父亲正细声与他交谈时,书怀学长就开口说道:「她好像快醒了。」
我的视线连忙转投向病床,果然见小泱的眼睫微微颤动着,眼皮底下的眼珠彷彿在确认什么般左右移动,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,表情转为恐惧,然后我听见枕头旁的小婴灵发出尖锐的喊声,跟我熟悉的情况十分相似。
她在作噩梦!
「叫醒她!」我扑到床边摇她的肩膀,「小泱!小泱!」
小泱的父母不明白我的反应,书怀学长跟青年却是明白的,但无论前后者,的确都接连出声喊她,想让她尽快脱离梦境。
不到几秒,小泱果然尖叫着醒来了,满脸是泪,眼里的惊恐并未散去,只在望见我后添上了些迷惑。
「没事了!你不在那里,看着我,小泱,你不在那里。」我捧着她的脸颊,认真地盯住她的双瞳,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。「现在认得我了吗,我是谁?」